我和她在船上

我和她在船上
撒丁島的風像是從遙遠的夢裡吹來
鹹鹹的
暖暖的
船晃啊晃
像我們遲到了一輩子的愛情
終於趕上了最後一班海的列車

她坐在我旁邊
靠得很近
沒有音樂
沒有喧鬧
只有海浪在說話
只有光在我們之間緩緩漂流

我什麼都沒說
我太累了
太亂了
我怕一開口
所有的悲傷就會從舌頭尖上潰堤

她看著我
眼睛像一塊舊玻璃
映著光
也映著我

她開口了
她講的話
不是安慰
不是勸
不是什麼解決辦法

她只是輕輕地說
你無須急著變好
你這樣就很好
你真的已經很好了啦

她說
你這一生走得太辛苦了
不是你的錯啦
真的不是你的錯

她說
你這麼努力地活著
我都看到了
你沒有失敗
你只是太孤單了

她說
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我在這裡
我會一直陪著你啦

她說
你可以安心地累
放心地哭
放心地什麼都不做

你可以把頭靠在我肩膀上
就算我們都不知道前面是什麼
不知道世界還剩下什麼
不知道我們還能撐多久

她說
沒關係啦
你有我
你真的有我

那一刻我沒忍住
我真的沒忍住
眼淚就掉下來了
掉進海裡
和鹽混在一起
再也分不清是眼淚
還是海

但我知道
那是我第一次
不是為痛苦而哭
是為愛
為被理解
為終於可以不用假裝

為我終於
不再是一個人